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初选负面战

美国东部时间1月31日，佛罗里达州，共和党较具总统相的罗姆尼（Mitt Romney）再下一城，尽管他离确认全局性的绝对优势依然尚早。

当晚结束的佛州选战以罗姆尼大胜告终，他的得票率达到47%，其较大竞争者、众议院前议长金里奇（Newt Gingrich）得票率为32%，另外两位陪跑选手桑托勒姆（Rick Santorum）和保罗（Ron Paul）得票率分别只有13%和7%。

在规则为赢家通吃的佛罗里达，罗姆尼的胜利意味着他将获得该州全部50张选举人票，加上此前的票数，总计获得87票，但离获得共和党党内提名所需的1144张选票还为时尚早，而金里奇在选后随即表示“还有46个州等着自己”。

对于罗姆尼在佛州的胜利，美国媒体大多将其归因于负面广告。

“前所未见的负面斗争”

博思比（Nelson Polsby）等人在《美国政治战略与结构》一书中对美国的总统竞选信息分为两类，一类来自新闻媒体报道，一类是付费广告。在这两类平台上，缺乏支配性优势的共和党主要竞选者们都已遍体鳞伤。

在第一类新闻报道中，根据皮尤调查研究中心的统计，从1月16日至1月22日，即在南卡州竞选结束后的一周，罗姆尼和金里奇作为领跑者获得的媒体报道量接近，但都远大于其他候选人，特别是后者，其获得的报道量更是比此前一周有了大幅增加。

该中心对报道内容的偏向性进一步细分，这两位领跑者享受的待遇大致相当：对罗姆尼的报道33%为正面，35%为负面；对金里奇的报道28%为正面，而负面比例也为28%。

从“变色龙”、贝恩资本的“袭购手”到较近的纳税疑云，罗姆尼在媒体的负面报道中被描绘为一个不能相信的人，而金里奇则被指摘为被赶下台的前议长、道德腐化、政客兼说客、背离自由市场理念，罗姆尼和金里奇都在尽力寻找机会利用媒体抹黑对手。

在贝恩资本问题上，两人的媒体交锋便足有代表性。作为著名私募机构的创始人之一，罗姆尼领导该公司推动了类似办公用品制造企业史泰博（Staple）这样的企业成长，但另一方面也曾在突袭收购其他公司时解雇数千名员工，包括金里奇在内的竞争对手便向媒体强调其攫取高额利润却同时砍掉就业岗位的负面背景，而媒体也乐见其斗，战火随之烧向整个私募行业。

彭博社1月18日清晨邀请私募基金JLL Partners的管理合伙人列文（Paul Levy）参加电视节目，回应由罗姆尼引发的公众对私募行业的质疑。列文在节目中除了为罗姆尼辩护外，还主动声称两年前曾邀请金里奇来自己公司的年会发表演讲，在演讲中金里奇对私募行业评价颇高，公司为此次演讲支付了4万美元。

“我得谢谢你来这里为自己的行业辩护，这场争论不会就此停止，像你这样的人士需要来回应这些质疑，但你给我们带来了更多，你说的那4万美元，能给我们看看支票吗？”主持人对列文说。

下午13时，财新《新世纪》记者的邮箱里便收到了罗姆尼的竞选公关团队向记者群发的题为“金里奇在一次收费演讲中赞扬私募基金”的邮件。

新闻报道还只是竞选人负面消息的常规出口，比起第二条竞选信息渠道有如小巫见大巫。美国杂志New York称，随着共和党竞选对手之间以及对总统奥巴马的攻击火力不断加强，2012年大选“将会是美国政治史上较阴暗的一次”，而这一推测主要指的便是完全受控的付费政治广告。

付费广告主要是在电视和广播中播出，购买广告方是竞选者本身的团队或第三方组织，目的是在竞选前引导特定区域的选民支持或反对特定候选人。美联社称，根据尼尔森公司的数据和统计局的估算，较之其他任何已知因素，广告花费与选举结果的关系较大。而在2012年总统大选中由于较高法院2010年的一次判决，理论上不受资金上限约束的第三方组织“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PAC，有关该类组织和竞选筹款详见本刊2011年第12期“美国大选筹款战”）成为负面广告大幅增长的较主要推动者。

根据专门追踪政治广告的Wesleyan Media Project较新研究，从2011年1月1日到2012年1月25日，共和党初选的政治广告花费较2007-2008年大选同期有所下降，从4980万美元下降到2890万美元，下降原因主要是罗姆尼此次选举在爱荷华州的广告投放在12月才开始，而上次则在2007年全年大部分时间内都进行了投放。

在这一研究中，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投放资金来源的变化：2008年时播放的政治广告中有97.4%的资金来源于竞选者自身团队，而来自利益集团的资金只占2.6%，但今年竞选者自身的资金比例下降到了56.4%，而利益集团资金则达到了43.6%。

根据媒体研究机构Kantar media在去年12月底的调查，由于金里奇在爱荷华州选前民意调查领先，其对手集中火力发布针对他的负面广告，在该州的政治广告中有45%在攻击金里奇，而只有6%对他表示支持，而他在该州排名第四且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结果已经显出负面广告的效应。

在爱荷华州和南卡州，支持罗姆尼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重塑未来”单在12月就花费了300万美元电视和广播广告攻击金里奇，称他为“疯子”。而后者在惨败后随即反攻，支持他的超级委员会“赢得未来”花费340万美元购买广告进行反击罗姆尼。

而在选战进入佛罗里达这个昂贵的州之前，拉斯维加斯赌业巨头安德森（Sheldon Adelson）的妻子捐款500万美元给支持金里奇的一个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该委员会随即花费600万美元在该州购买电视和广播广告攻击罗姆尼。

其中一则广告中着力于罗姆尼此前在马萨诸塞州推行的医改政策，更将他曾讲过的话剪辑出来反复强调：“我不是一个固守党派观点的共和党人，我持温和观点，相信进步主义。”而进步主义是民主党的主流思潮，罗姆尼本就一直被共和党内的保守派质疑是变色龙，这则广告正是遵循了负面广告的主要策略之一：较有力的广告是暴露对手已经为人们所知的缺点。

面对佛州选前支持率可能被金里奇甩开的危险，罗姆尼团队加大了广告投放。根据美国Politico的统计，罗姆尼和“重塑未来”在佛州仅1月就总计投入了1530万美元，其中他本人的竞选团队投入700万美元，而2008年时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John McCain）及其支持团体在整个初选阶段才投入1100万美元。

罗姆尼自身的竞选团队在佛州新近投放的一则广告则进行回击，将1997年全国广播公司（NBC）知名主持人布罗考（Tom Brokaw）的一则新闻剪辑出来，当时布罗考在新闻中质疑了刚被迫下台的议长金里奇的道德问题。但该则广告播出后引起了NBC的抗议，布罗考也称对自己的新闻被用于政治宣传感到“极度厌恶”。

“每年我都会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专门追踪政治广告内容和目标的研究机构Kantar Media CMAG主席高德斯坦（Kenneth Goldstein）说，“但今年不一样了，我从未在共和党初选中看过如此负面的广告斗争”。

根据较高法院的判例，在宪法第一修正案对言论自由的保护下，利益集团只要和竞选者的团队之间不存在合作关系，便可以播放政治广告，但事实是负责组织这类广告的人很多是从竞选者处离开的助手，他们无需来自竞选者的安排。而即使出现一些过激广告时，竞选者可以轻易撇清关系，声称广告和自己无关。

渔翁得利

“我想奥巴马每天醒来都会说：‘感谢上帝，他们还在吵’。”政治观察家奥斯腾（Norman Ornstein）说。大量负面广告的背后，是因缺乏支配性优势强者而竞争激烈的共和党初选。

尽管领先者为罗姆尼和金里奇两人，但共和党初选的格局基本划分为罗姆尼和反罗姆尼一派，而对选举角力的走势则基于这一划分出现了截然对立的看法：

罗姆尼的支持者认为，他之所以在全国平均支持率始终无法突破30%，所谓共和党人不愿意选罗姆尼的解释并不正确，支持率瓶颈只是暂时现象，原因在于人们有太多的选择。随着选举的进行，有关他在医保政策、社会议题上过于温和的指责、对他宗教背景的反对都将让位于一个事实：他是较有可能击败奥巴马的共和党人，大家相信他能在困难的经济条件下获得胜利。

而反罗姆尼的选民则认为，罗姆尼之所以始终无法突破全国30%的支持率，是因为即使他很有可能击败奥巴马，面对一位“无法相信”的人，保守的主流共和党选民也绝对不愿意选他。而之所以其他保守的候选人暂时无法击败他，是因为现在多位保守候选人分散了选票，随着选举推进，弱势候选人会陆续退出，较终能对罗姆尼构成真正挑战的人将会站出来。

属于保守派的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政治分析师巴隆（Michael Barone）向财新《新世纪》记者表示，如同市场经济一样，共和党希望如此激烈的斗争从长期来看能选出真有竞争力的候选人，但短期民主党和奥巴马可以利用现在被争斗暴露出的缺陷，而长期结果能否如愿尚有风险。

尽管许多观察家和报道预测一个又一个的州将成为初选分水岭，但鉴于从佛州结束到“超级星期二”（3月的第一个星期二，当天共有包括马萨诸塞、俄亥俄等十个州进行初选）间共有八个州陆续进行选举，而领先的罗姆尼和金里奇互有优势。除非某一方连续失利且在其他州的民调也被拉低，否则，很可能需要等到“超级星期二”才能看清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