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结束的开始”还是“开始的结束”？

　　【财新网】（特派伦敦记者 张翃）“要是希腊的债券互换出问题，那我参加完这个会马上赶回布鲁塞尔处理！”3月8日在伦敦一个讨论会上，欧盟委员会经济与金融事务总干事布提（Marco Buti）这样开场。彼时，希腊关键性的债券互换离截止期只有几个小时。

　　不过，布提的谈笑风生说明，他并不担心希腊的私人部门债权人参与互换的比例达不到66.7%的安全线。他也认为，“从希腊传导到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家的多米诺效应现在已经打破了。因为在这些国家采取的改革措施，市场逐渐有了这种认识，这些国家正在践行自己的改革承诺。”

　　这位布鲁塞尔官僚在伦敦传达的信息是，希腊违约、危机蔓延的炸弹引信已经被拆除，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而希腊也将实行“三巨头”——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救助计划，“这是一个重振希腊经济的计划。”他说。听起来，“结束”已经“开始”了。

　　“你在多大程度上有信心，救助计划能够帮助希腊经济走出衰退？”会后，布提果然没有必要“赶回布鲁塞尔处理”希腊债务重组问题，财新记者也有机会问他这个问题。

　　“当然，这是一个艰难的计划，但是……”听到这个开头，记者知道，他会说的是那些被欧盟官方重复过无数次的话：结构改革、开放市场，会较终提振希腊的经济活力，促进经济增长。

　　“但还有这么多的评论者都在质疑救助计划，说它缺乏刺激增长的措施，”记者问，“你同不同意有人提议的要对希腊实行‘马歇尔计划’？”

　　“是的，我们正在讨论要如何更好地利用欧盟基金来帮助希腊。未来几周你就会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布提指的是欧盟原有的帮助成员国进行结构性改革的基金。但多年来这笔基金的利用并不好，部分基金被闲置。在希腊，则出现过不少巧立名目骗取欧盟基金，实质上对生产力并无任何促进的例子。能够改善基金的使用固然是好事，但这足以拯救瘫痪状态的希腊经济吗？

　　记者没有机会深入问布提这些问题。但显然，布提对希腊以及欧债危机的乐观并非普遍共识。欧盟委员会的智囊机构“欧洲政策顾问局”(BEPS)的分析部主任乐格朗（Philippe Legrain）对记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以为然：“他无非是在重复官方口径。”

　　在乐格朗看来，欧盟现在的“增长”策略主要还是通过结构性改革。结构性改革固然能够在一段时间后提高生产力和经济的灵活度，但并不能马上产生增长和创造就业，反而在短期内会导致更多人失业，从而抑制需求、信贷，延缓企业创造新的、高生产力的工作机会的时间。

　　希腊欧洲与外交政策基金会（ELIAMEP）主席邹卡里斯（Loukas Tsoukalis）也说，欧债危机的解决过程越来越像一场“负和游戏”：德国等援助国不情愿进行跨国财政转移，希腊等被救助国则视德国为“紧缩警察”干预本国主权。要将“负和游戏”变为“正和游戏”，就应该在结构性改革的基础上加上一个增长刺激计划。

　　然而，布提在会上的“官方口径”发言，实际上回避了这些意见。虽然布提说“我们要警惕自满情绪”，但人们很难不留下相反的印象。

　　平心而论，欧债危机两年多来，欧盟做出了一些重大变革。欧盟理事会主席范龙佩顾问考贝特（Richard Corbett）列举了欧盟的机制性改革，比如统一欧盟金融监管规则、加强金融监督框架、启动宏观经济监督等。其中，针对宏观经济失衡采取“自动制裁”，只有反对制裁的国家达到“合格多数”才可能阻止这一程序的进行，是一个很有代表意义的改变——不像从前，制裁决定要“合格多数”的国家投赞成票才会生效，这意味着德法等大国可以轻易否决制裁决议。

　　但这些改革仍然留下了诸多受人指摘的漏洞。比如，欧洲议会就业与社会事务委员会主席贝雷（Pervenche Beres）就指出：“为什么‘过度失衡程序’中规定经常账户盈余‘过度’的标准是GDP的6%呢？而德国的经常账户盈余恰巧是GDP的5.9%？这让人不得不质疑欧盟委员会这一政策的独立性。”

　　“真正的工作还没有开始。”贝雷说，“你能列出记分牌说哪些国家失衡‘过度’是一回事，但要找出解决失衡扩大的方案则是另一回事了。”

　　看来，这更像是“开始的结束”，而不是“结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