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白鹿原》背后的推手
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张润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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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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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演员阵容。
本报记者 张润芝 发自北京
电影《白鹿原》从柏林回来,捧得的是一尊摄影奖,也许让中国影迷稍有失望,这部电影从去年开始陆续放出作家观影报告、剧照、送审进展的消息,却迟迟没有揭开真面目给国内观众一看。
对影迷来说,《白鹿原》也许是热门话题,对芦苇来说,却是十几年都没有放下的任务。他受邀成为剧本编剧,带着项目到处游说,推荐了王全安担任导演,为了剧本七易其稿。他是《白鹿原》背后不能被忘记的人。
为《白鹿原》找过陈凯歌张艺谋
1993年,长篇小说《白鹿原》问世,评论界和读者都给了热烈的反馈,境况是名副其实的“洛阳纸贵”,一度传说在西安被交警拦下只要拿出一本《白鹿原》即可放行。早在小说风靡的上世纪90年代,当时身为西安电影制片厂厂长的吴天明就准备把这部小说拍成电影,请来了同在西影厂的编剧芦苇,《白鹿原》的原作者陈忠实也找过芦苇。
芦苇生于北京,却一直觉得自己是陕西人,接到拍《白鹿原》的任务,他说“意义重大”:“我们都是陕西人,对乡土都有自己的情感,提到这个题材陕西人都会热血沸腾。”
芦苇接下了《白鹿原》编剧的任务,这部电影却命途多舛,很长一段时间里,《白鹿原》这个题材无法立项,是不被许可操作的。吴天明没有折腾出《白鹿原》,对小说有深厚情感的芦苇带着这个题材在电影圈里到处游说,希望有人能把电影拍出来。芦苇找过陈凯歌,专门请他到西安电影制片厂去过一次,陈凯歌当时正在做别的片子,时间无法协调。芦苇也找过张艺谋,一开始张艺谋说考虑考虑,随后张艺谋接下了奥运会总导演的任务。2004年芦苇看到了王全安的《惊蛰》,这个农村姑娘进城再回到农村的故事打动了芦苇:“王全安把农民的质感拍得很好。”于是芦苇推荐了当时还算年轻导演的王全安来执掌《白鹿原》,给他找了后期制作资金,“希望他能够把《白鹿原》的大梁挑起来”。
推荐了王全安,这部电影依然无法顺利启动,2005年,因为资金无法完全到位,《白鹿原》不能立项,组建好的《白鹿原》班底只好做了《图雅的婚事》,芦苇是编剧和策划,王全安是导演。
无心插柳,《图雅的婚事》意外成了王全安真正意义上的成名作,直接冲到柏林拿下金熊奖。这部电影的成功也被外界视为王全安顺利开拍《白鹿原》的有力帮助。在芦苇看来,当时的王全安是中国电影环境下“独树一帜”的人,《图雅的婚事》胜在“价值上的坚守”。
2005年年初《白鹿原》的剧本终于获得通过并立项,开拍时间尚无定期,据媒体报道是:“因剧本改编和投资方产生分歧而搁浅,较大的问题还是剧本不能令导演满意。”其间又说有投资纠纷。如此直到2010年,《白鹿原》终于开机,据称投资超过1亿元人民币。
关于剧本的七稿和十六天
《白鹿原》的剧本,芦苇写了七稿,写作的时间用了三年半。
他把自己关在陕西的农村里,当时曾经有记者去探访,如此描述他的写作状态:“提纲墙上钉着些有关电影的纸片,张张都和《白鹿原》有关。一共12张纸片,左边8张小的,右边4张大的,全是《白鹿原》第五稿的创作提纲,桌上贴着一张发黄的纸,纸上赫然两行大字:写出精气神!写出生命力!”
芦苇跟时代周报记者回忆起当时的封闭创作时说:“我写《白鹿原》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到一个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你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小说和它人物的世界里去。那天我把稿子翻出来,哟,我自己都吃惊,那么厚的一摞。”
芦苇把剧本交了之后,王全安的剧组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我想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我的剧本他觉得可以了,或者是他重新再写一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白鹿原》未映先热,但芦苇并没有看过成片,对于电影,他说没有发言权。但一个细节让他略有担心:“我看全安对媒体说,他写剧本用了16天,我比较吃惊。我当时写白鹿原写了七稿,用了整整将近三年半,如果他16天写完这一稿的话—首先在创作的态度上还是不太一样的,那实在是一个火箭的态度,我就是一个笨牛拉车的态度。”
芦苇曾经看过王全安自己写过的一稿剧本,当时的感觉是:“他把小说真正的东西赋予影视的灵魂,还不够。”他不知道那个16天完成的剧本是否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一稿,他也补充说:“但是这么长时间了,电影也拍了,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和认识。”
三小时?五小时?
《白鹿原》的原著小说洋洋洒洒50万字,从清末写到解放前,人物众多却无一条明晰的主线,如何用电影讲述这样一个纷繁浩大的故事是编辑的大难题。芦苇写了七稿,也是在推敲《白鹿原》作为一部电影的有效容量。基于原著小说内容着实太多,芦苇曾经给电影做了两个方案:或者拍上下集,时间和空间的故事都充分展开;或者只拍一集,按照一部正常电影的容量来操作。较终第七稿定稿时,芦苇给电影预计的时长是160分钟左右,大致跟《霸王别姬》的长度差不多。
现在已经拍摄完毕的《白鹿原》,在片长上引发了诸多话题,百度百科的电影《白鹿原》词条里就有310分钟的完整版、210分钟的文艺版、150分钟的正式版三个版本。而在柏林上映的《白鹿原》是三小时左右的长度,已经有“冗长”、“情节取舍有问题”、“头重脚轻”、“前后割裂”等批评声音。芦苇看过王全安那一稿剧本之后,当时就指出他的时间跨度选择有问题,不知道是想拍上下集还是拍一集,听说了不同片长之后,芦苇更担心这个问题:“如果确定是一集,你写出来五个小时,那就是指向不清,什么都想要。如果你计划长度假设是三个小时,拍三个半小时是可以理解的,拍四个小时就超成本了,拍五个小时成本就超大了。花这么多钱,那是白花花的资金哟。”
那些没拍成电影的剧本
芦苇懂小说,“文革”时就开始看契诃夫,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看纳博科夫;他专门拜师学了两年画画,当过片场里画背景的绘景工;他也懂音乐,说中世纪的宗教音乐和河套民歌都给了他信念—他只是专心当编剧,偶尔当导演,连小说也不动笔写。当年的合作伙伴都有了大导演的光环,进军国际,拿着数目惊人的投资拍大片走红毯,他还是待在一个领域里。
芦苇依然是很多人心里的“中国第一编剧”,但是从1997年开始,他的编剧作品真正跟观众见面的只有《图雅的婚事》一部。他说,自己一直在创作,一年写一部,大概写了十来部电影,但都无缘走上大银幕。
很多人都知道的是,吴宇森拍《赤壁》先后找了6位编剧,以不保证作品被采用的方式合作,其中就有芦苇。芦苇想写历史剧,他的故事较终没有被采用,编剧署名第一个是吴宇森本人。《赤壁》较后留给观众的是:略懂、萌萌站起来、别闹。
华人作家哈金的小说《等待》在美国拿下重量级的文学奖项,也是除《南京安魂曲》之外唯一在大陆出版的哈金小说。芦苇也把这部小说改编了剧本:“《等待》的小说极棒,我实在因为喜欢这个小说,想拍这个电影。这个制作难度比较大,要想办法把小说的精髓用影视的语言保留下来。”芦苇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了剧本,《等待》没有被许可拍摄。《等待》的主人公是“文革”年代的军人,在军人医院当医生,想和农村的原配妻子离婚与同事结婚,年年离婚而不得。这个故事被指“破坏军人形象”,无法立项。
他这样总结这些流产的剧本:“种种原因,拍不成。但不是说我的剧本没有写成,不是说我的剧本没有投入心血,我没有让自己的灵魂燃烧起来,都不是,外因使它没有拍成,这不在于我。”
芦苇的作品,被拍出来的几乎部部有奖:《活着》、《霸王别姬》、《黄河谣》、《秦颂》、《图雅的婚事》。受邀写《赤壁》的时候,计划中的周瑜扮演者还是周润发,芦苇的目标是:“让周润发得(三大电影节的)影帝,就说明《赤壁》成功了。”
本报记者 张润芝 发自北京
《白鹿原》写完了,芦苇不过瘾,自己写了《岁月如织》(《农民日记》),想把《白鹿原》里没有写到的解放后故事写完,于是构想了这个横跨50年的故事。他想让《岁月如织》和《白鹿原》一道,构成一部农民史。
坚持用七个主要角色
时代周报:你对《白鹿原》原著小说的评价如何?
芦苇:小说本身在目前中国小说里是很有水准的,较关键是题材很棒,写的是乡土历史,揭示了农民的生存真相,我觉得题材非常好。我们知道中国其实是一个农耕文化的社会,这个社会是在农耕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中国历史其实说穿了是乡土历史。这个题材本身真正接触到了中国乡土和土地的真相。中国小说里,很多作家都放弃了乡土这个题材,这个小说显得格外珍贵了,它是面对中国历史真相的。如果说小说可以和民族文化血脉相连的话,《白鹿原》就是这样一部小说。尤其是当下,我们跟自己的传统文化割裂开来了,它才格外重要。
我自己当过农民,我其实是在《白鹿原》的环境下生存过的人。我在农村里待了4年,我对那块土地和那些人是有情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