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前财长：希腊救助方案不可信

　　【财新网】（特派伦敦记者 张翃）英国前财长达林（Alistair Darling）至今还对2007年夏天他不得不救助即将破产的北岩银行（North Rock）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当储户们在北岩的网点前排起长队要取款时，他打电话给北岩的董事长：“我们有多少时间？有两三天吗？”“恐怕只有两三个小时。”对方说。

　　退下政坛一线、甘当后座议员的达林已经不太出现在媒体的聚光灯下。但3月7日他在伦敦经济学院讲“英国经济的过去与未来”时，还是吸引来满堂听众。这位律师出身的政客思维快，语速更快，不像许多政客那样喜欢绕圈说话。

　　达林庆幸自己在任时的英国政府迅速采取了措施。国有化北岩银行、对银行体系注资，英国的这些做法后来都在其他国家重演。“看看今天的希腊，”达林说，“这就是政府不及时采取行动的后果。”

　　有过一线危机处理经验的达林对当前希腊救助方案不以为然。“一个救助方案要起效，就首先要可信。但希腊现在的情况是，人们要忍受非常严苛的经济环境，挨过八年后他们迎来的是什么呢？一个仍然高达GDP120%的公共债务。”达林指的是救助方案要求的希腊公共债务率从当前的160%到2020年前降到120%，“这样的方案不可信，说不通。”

　　在被问道该不该让希腊退出欧元区时，达林指出这样做的实际可能性几乎没有。就算欧元区其他国家同意希腊退出并开始做准备，“哦，大家都知道希腊下周一要退出欧元区了，悄悄做准备——但谁能守住这么大的秘密呢？”

　　达林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次贷危机情况不妙的？就在他2007年6月上任财长后没几个月，他就发现，银行越来越不情愿互相借贷。这是因为，银行发现，自己手中持有的许多证券越来越难估价。“他们可能甚至都想这些证券到底值不值钱，所以银行才害怕借钱给别的银行。”达林说。当时，苏格兰皇家银行（RBS）、苏格兰哈里法克斯银行（HBOS）都打算在资本市场筹款，就是一个表征。

　　2008年8月达林在接受《卫报》采访的时候说“我们面临的经济状况可以说是60年来较糟的。”当时还没有多少人能理解达林在说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说60年还是少了，这简直是现代历史上较深远的一次危机。”达林说。

　　回头看，达林说他领悟出的一个教训是，金融监管者不能只看一家银行本身是否健康——就算每家银行资产负债表分开看都不错，整个系统合起来也可能潜藏危机。

　　英国经济如何成为今天这幅模样？为什么英国的制造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失势？达林给出的答案并不新鲜：一切都要从30几年前撒切尔当选说起。是保守党的政策让金融业受益、制造业受损，这很符合工党的官方口径。

　　但他也承认，“时间不能倒流，”英国已经不能回到以往的经济结构了，也不能推翻撒切尔时代的私有化成果，将产业重新国有化。“我说这话可能有点讽刺，因为我任上国有化了较多的银行。”达林自嘲。

　　“不过要看到，英国还是能够制造很多东西的。”他举例，空客飞机的机翼仍然是英国制造。此外，创意产业也是英国的一大支撑。

　　英国是否可以向德国——欧盟经济今天绝对的引擎学习？达林也认为德国的制造业是一个学习的榜样。但他也指出，这种差距有一些难以模仿的因素，比如，德国许多企业是家族企业，有一种长期的责任感，更注重长期投资，而英国有许多家族企业的时代还在维多利亚时期，今天的企业家则更可能为及时套现而出售自己的企业。

　　他也赞赏德国的学徒制为影响高质量的劳动力做出的贡献。企业愿意花几年时间培养学徒（apprentice），“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花钱培养，就没人来帮他们培养。”在英国，学徒制的传统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去，只有像罗-罗（Rolls Royce）这样的企业还在坚持。

　　英国如何塑造经济的未来？“政府需要发出清晰的信号，”达林说，比如要让大家看到，英国决心要升级基础设施，提高经济增长的潜力。但他也承认，英国对建设计划的立法要求，可能让所有基础设施建设都耗时持久。他在2003年担任交通部长时剪彩开通的一条高速公路，就是上世纪60年代的工党政府开始计划的。■